从「利奥塔」窥见加密叙事

原文作者：Raxy @Jsquare

在前⼀篇《Part 1⼁挤兑狂潮的预测和断想——隐私，信贷，DID》中我们对清算潮可能带来的需求端增长进行了预测和分析，在整体的范式转移中，我试图探寻真正的加密叙事应该是什么。

加密世界缘起一个类似于乌托邦的想法，这是一场因为信念而不断接力的群体创造。 信念能带来无限的 Passion，我们需要⼀个无限的信念，在断裂中去发现。

加密市场到底需要什么样的叙事？

挤兑狂潮后，我跟无数个朋友感慨过，加密市场就像⼀个还在到处漏水的木桶。

我们发现捐赠治理的魅力，同时国库沦为团队的私人金库，孵化计划沦为资本的流水线环节。

我们开始去拓展增量用户，同时面对用户的是数不清的 Ponzi 和归零。

我们注重合约的安全审计，同时无数的资产被盗，项⽬跑路，流动性⼲涸。

我们想要提⾼产品留存率，同时面对新用户的是无数的套娃和锁仓，是 “真留存”。

我们喊起了元宇宙的口号，市场爆炸了，人人都说自己做的是元宇宙。

项目方不是在做事，而是在作诗。

这里流了太多血，Crypto Native 更喜欢称这里是 “黑暗森林”。

仿佛像是新秩序在宣称，“想要过此路，留下买路财。” Crypto 将全部金融化，来向全世界展示自由市场的力量。这种力量能够让事物快速自愈和进化，拥有反脆弱性。同时也有大批的项目和创业者在自由竞争和高速迭代的周期中迅速死去。

我⾝处在这⼀个 “加密共同体” 中，虽兴奋，同时也略有迷茫。

“宏大叙事”

让-弗朗索瓦·利奥塔在其《后现代状况》中提出 “宏大叙事” （meta-narrative）⼀词。“宏大叙事” 能够解释⼀切，指向所有社会问题的未来。简而言之，其批判了科学在叙事中的合法性和合理性。在此不详细论述利奥塔和他的后现代思想，会简要进行举例，其让我重新思考 Crypto 市场的叙事。

利奥塔阐释他的短语概念时举了 “这只猫是白色的” 的例子。说该短语者是发言者 (addressor)，听该话者是接受者 (addressee)，猫成了指及物 (reference)，“是白色的” 代表意义 (sense)。⼀旦这个词被说出，四⼤要素立即被抓在了⼀起，构造出短语世界 (phrase universe)。

那么问题就产生了。在什么情景下说出来此话、向谁说的呢？如果这只猫是黑色的或别的颜色，发言者还坚持 “这只猫是白色的” 呢？又或者这压根就不是只猫而是头猪呢？在教室、在日常聊天、在法庭、在精神疗养院等语境下，这句话的意义都不⼀样。对养过猫没养过猫的人的意义也不⼀样。

语⾔背后不仅彰显的是以上的语境，还有意识形态结构和权力。

在⼀个以市场为主导的全球经济中，后现代知识的价值在于其效率与可盈利性。 “后现代知识” 在这里可以通俗理解为近现代历史上的很多炒作的故事，或许 “元宇宙” 也是其中之⼀。

其实这种批判藏在市场里的每⼀处，我们的每⼀个判断都是对 “meta-narrative” 的分析选择，我们追问，什么是真正的需求，什么是伪需求？我们清楚什么是故事，什么是能实现的么？这⼀切的细节都无时无刻不反映在加密市场的 Token 价格中。

今天，我们不开药方，我们选择暴露那些无法被主流话语所透视的东西，给这些沉默的现象⼀个标尺。在此之后，我们才可能在市场 FOMO 时，冷静下来反思。我们要做的是：

“找回你自己。”

叙事之上的叙事

利奥塔看来，由于资本运作越发成为⼈类社会发展的主要形式，使得 “知识” 也逐渐沦为⼀种资本。

在这样的状态下，“知识” 本身的真实性大打折扣。当知识不再可信时，人们在社会交往中的 “叙事” 也随之失去了信用。

这种批判实则不是为了取代陈旧的秩序，而是试图去摸出⼀道裂痕带着个体去还原真实（确保 Web3 builder 能够保持清醒），确保⼀个新的秩序不是混乱的（确保加密市场的叙事是真的内生性需求）。

如果我们对 “知识” 所处的社会一无所知，我们就无法知道什么是 “知识”，更无法知道它的发展和传播在今天遇到了什么问题。

就像 Satoshi 在 2008 年发表了《 比特币 ：⼀种点对点电子货币系统》。

中本聪在⽐特币⽩⽪书中的最后总结

Satoshi 在短短的 9 页文字中，表明了什么是 “知识”（比特币），表明了这个 “知识” 在所处的社会（Genesis 区块还包含 Satoshi 写的信息:“泰晤士报 03/1/2009 财政大臣濒临对银行的第⼆次纾困。这条信息是⼀个时间戳，指的是 1 月3 日的报纸头条。）

时至今日，过去了 14 年，加密走向了世界主流的舞台。全世界都在看着这个怪兽，随着越来越多的资本涌进，我们身处其中更应该清醒且冷静，思考我们的 “知识” 究竟是什么？

从 V 神的博客中可以看出，他的心境⼀直在变化。绝大多数的去中心化信仰者是否还记得，我们的 “知识” 是什么，现在 “知识” 在社会是什么位置了。

“知识” 已然成为⼀种商品、⼀种资源和⼀种战争，但利奥塔将其拆分为， 科学知识 (scientific knowledge) 和叙事知识 (narrative knowledge) 。比如，数学要算数，但为什么算数？其实不⽤知道，数学只管算数。我们被教育，数学可以通往真理，数学可以变为 Code，Code is Law。

加密市场充满着无数的 “叙事知识”，也充满着无数的 “科学知识”，他们⼆者组合成为⼀个 “宏大叙事”。这个 “宏大叙事” 顺理成章地成为 “共识”，因其中对⼆者的区分就像所谓的众口铄金。

我们更常在⼀级市场说，什么项目是能活得过牛熊周期的项目，也等同于说，我们应该怀疑，哪些叙事是建立在叙事之上的？是否是真正的 “科学知识”？

带着 “变化和信息”，“批判和怀疑”，去探寻 “宏⼤叙事” 的边界。

GavinWood 在他的访谈中表示：

“Web3 有点像 80、81、82 年的家用电脑革命。大家会问 AI 在哪里？VR 在哪里？但不同的是，我们现在拥有的计算机比当时强大得多。

虽然 Web3 在计算能力方面已经走得很远了，但是在更高层次的元素方面仍有相当大的差距。这些差距基本上归结为软件、软件库、软件开发工具包、服务和集成。集成是指和世界上其他地方的服务集成，无论它们是数字的还是真实的。

我们在慢慢前进，但这需要⼀段时间。这不是你动动手指，投资十亿美元，就希望在三个月内全部搞定的事情。

需要让很多人去理解，这是教育问题，也是技术问题。大家必须要去思考这是什么。

就像在 Web2 出现前的 5 年或 10 年，其实已经可以在已有技术的基础上建立很多 Web2 产品了，但这些产品迟迟没有出现。直到大家掌握了 Web 互联网，才出现了 Web2 。是大家理解了电话线与 dsl 线的区别，是大家理解了如何连接到互联网，理解了⼀台连接网络的电脑与⼀台没有连接网络的电脑之间的不同，才出现了 Web2 。

为了让 Web3 落地，有很多基础教育是必须要进行的，这个世界必须围绕⼀种新的做事方式。”

“发现加密市场的断裂，学会教育市场”

最近在我们的投资方法论中⼀条非常重要的标准就是，项目和团队是否有教育市场的能力。

去通过自己的产品有意识的去教育市场本质上是⼀种对 “宏大叙事” 的窥见，是⼀种过滤后的行动，我们专注于发现市场是否真的存在那些 Background？而不是单纯的列出⼀张对比图，打✔和✘。

在曾经我对加密市场的高波动抱有持续的怀疑态度，我试图从 “DeFi 的超额抵押是否真的是最好的方案” 中寻找问题所在，我发现了我们需要信用评估模型，同时也需要身份的解构和建构认识，也需要监管，需要信任，我们需要的太多了。

我在前文曾列举超额抵押的弊端，但它仍是目前相对来说最好的抵押模式。But, why ?

在后来，我读到了塔勒布在《开罗黑天鹅》中写的⼀句话： “变化，就是信息。” 正是如此多的变化让这个市场产生了反脆弱性，是无穷尽的信息。但我并不认为，这是在告诉我们波动就是合理的。信息给我们提供了⼀种边界，得以让个体能够拥有⼀个容纳边缘化的思维模式的空间。

这个新秩序中，需要我们带着类似利奥塔⼀样对  “宏大叙事” 的警惕，我们才能更好的借用加密市场的 “反脆弱性” 和 “变化就是信息” ，来真正建构新的秩序。只有这样，才能慢下来。

恐惧并不能改变世界，Web3 的核心不仅是技术问题，也是教育问题。

诸如此类的批判怀疑经常被人诟病为虚无和相对，大多数是针对其批判的不合时宜，曾几何时我也如此认为。但如今摆在我们面前的就是⼀个大杂烩，充斥着各种高速信息的市场，我们试图解构这⼀切并发现旧秩序的问题和弊端，重续用边缘化的思维方式去构建新秩序（这也是大多数大家讨论的 “何为 Crypto Native” ？）

利奥塔是⼀个对多元社会，多元言论怀有坚定信仰的⼈，⼀切对其批判 “你的理论对社会有什么用” 的人都不是在他的范式下谈问题。他从来没有告诉我们要做⼀个只管批判追求崇高的缩头乌龟。

我们能做的，是从警示中试图给那些沉默的现象⼀个 “名称” ，去打破集体幻觉，而不是陷入某种话语结构带来的终极指示。

V 神的 Blog 是让我感受最深的，庆幸加密世界有这么一个人，始终在发现探寻 “宏大叙事” 的边界。

尽可能地去发现断裂，而不是将这⼀切 tokenization，才能让 Web3 和加密市场被真正的大众接受。

我们需要对目前所有的 “宏大叙事” 产生怀疑， 或许根本就没有什么现代和后现代。

因为，我们在加密市场可以讨论金融、历史、政治、艺术、甚至宏大的人类命运等等。这⼀切组成了那个我们所谓的 “共识” 。

但，并不是所有的共识都标志着真理，人们假定，陈述的真理必然带来共识。

Reference：

1.Jean-François Lyotard

2.Bamford, Kiff. Jean-François Lyotard: Critical Lives. London: Reaktion Books, 2017.

3.Elliott, Anthony, and Larry J. Ray. "Jean Francois Lyotard." Key contemporary social theorists. Malden, MA: Blackwell Publishers, 2003.

4.Readings, Bill. Introducing Lyotard: Art and Politics. New York: Routledge, 199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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