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礼辉：数字人民币有条件成为绿色金融重要抓手

作者李礼辉 中国银行原行长

近日召开的中央经济工作会议指出，要坚持节约优先，实施全面节约战略。在生产领域，推进资源全面节约、集约、循环利用。在消费领域，增强全民节约意识，倡导简约适度、绿色低碳的生活方式。

数字人民币作为绿色金融的重要组成部分，在推动绿色低碳生活方面具有一定的价值。同时，有条件成为绿色金融的重要抓手。

应用场景创新引入数字人民币

人民币现金俗称现钞。数字人民币不是现钞胜似现钞，本身就是绿色低碳的货币工具和支付工具，具有低成本、高效率、安全可靠等特点，可以节约货币流通成本，节约印制现钞所需要的纸张。当然，这样一些绿色低碳价值的实现是需要“规模化”的。根据中国人民银行发布的《2021年前三季度金融统计数据报告》，2021年9月末中国流通中货币(M0)即人民币现金的余额8.69万亿元，同比增长5.5%。前三季度净投放现金2552亿元。这些流通中货币(即人民币现金)的总量是逐年累积的，一定时期的净投放现金数量等于投放现金数量减去回笼现金数量。数字人民币是数字化形态的现金，今后随着数字人民币发行数量的逐步增长，印钞、发钞以及旧钞回笼和销毁所需的资源和成本就可以逐步缩减。

数字人民币作为法定货币，也将改变支付市场的格局，在微信支付、支付宝等市场化支付手段主导的移动支付市场中，增加官方的支付手段，有利于相互竞争、相互促进，进一步提高支付的效率和可靠性，实现支付普惠和金融普惠。近10年，中国移动支付用户和移动支付规模逐年增长。根据中国互联网络信息中心发布的《中国互联网络发展状况统计报告》，截至2020年12月，中国移动支付用户规模达到8.54亿，网民使用移动支付的占比达到86.4%。另据人民银行发布的数据，2020年中国移动支付业务1232.20亿笔，金额432.16万亿元，同比分别增长21.48%和24.50%。在这个巨大的移动支付市场中，数字人民币具有持续增长的市场空间，具有越来越大的社会价值和商业价值。

此外，大额数字人民币支付是可溯源可追踪的，推广数字人民币的应用范围，提高数字人民币占现金流通的比重，可以节约反洗钱、反逃税、反腐败的成本，也具有一定的社会价值。

数字人民币需要达到一定的市场规模，才能充分实现它的社会价值和商业价值。而规模化的前提有两个关键，一是优化底层技术架构，实现规模化可靠应用；二是开发建设丰富的应用场景，让数字人民币融入老百姓日常生活的方方面面。互联网企业最突出的优势就是拥有亿级用户和高频率的C端使用场景，因此，在应用数字人民币推动绿色低碳生活方面，互联网企业可以做也应该做的，就是把数字人民币引入各色各样的应用场景。

中国人民银行遵循稳步、安全、可控、创新、实用原则，最早在深圳、苏州、雄安、成都及2022北京冬奥会场景开展数字人民币试点测试，以检验理论可靠性、系统稳定性、功能可用性、流程便捷性、场景适用性和风险可控性。2020年11月开始，增加上海、海南、长沙、西安、青岛、大连6个新的试点地区。

9月份，美团联合中国邮政储蓄银行、中国农业银行、中国建设银行共同发起“用数字人民币享低碳骑行季”碳中和公益主题数字人民币试点活动，面向北京、上海、深圳、海南、长沙、苏州、西安、成都、雄安新区等数字人民币试点地区居民免费发放数字人民币低碳出行红包。据美团官方数据，数字人民币试点活动对绿色出行频次的拉动效应明显。试点活动上线三个月来，已吸引接近800万用户报名参加，其中有近200万用户在活动期间下载和开立数字人民币个人钱包。这些用户累计产生超过4200万绿色骑行公里数，与驾驶普通燃油车相比，同等运量下预计可减少碳排放量大约为11400吨。

美团率先以绿色低碳为主题开展数字人民币试点，鼓励绿色出行，看起来只是导引数字人民币进入共享单车这一应用场景，简化共享单车支付流程。更重要的是，使用数字人民币钱包可以提升用户体验，进一步导引用户进入美团的一系列支付场景，促进全新的数字人民币融入老百姓日常生活。在一定意义上，场景即规模，场景即竞争力。美团有6亿多用户，美团试点是一个有意义的尝试，是对市场接纳数字人民币的测试。

数字人民币为绿色金融创造新机遇

从更广的层面看，“双碳”目标是人类共同的也是中国自己的崇高目标。必须建立绿色金融体系，支持“双碳”目标实现。中国人民银行已经确立“三大功能”“五大支柱”的绿色金融发展政策思路，数字人民币通过开发批发型功能和全球化功能，有条件成为绿色金融的重要抓手。

一是成为绿色金融产品市场的工具。通过鼓励产品创新、完善发行制度、规范交易流程、提升透明度。中国目前已形成多层次绿色金融产品和市场体系，下一步将继续推动产品创新和市场稳健发展。在碳排放权及其他绿色金融产品交易市场中，可以使用数字人民币作为支付工具。数字人民币有一项待开发的功能，就是加载智能合约，实现有条件支付。在碳排放权交易等绿色金融产品市场中，无论是碳排放权的直接交易，还是碳期货等衍生产品的交易，都需要通过市场竞价为碳金融产品合理定价，也都需要执行约定的条件，加载智能合约的数字人民币可以作为智能化的计价工具和支付工具。

二是成为绿色金融激励约束机制的工具。通过绿色金融业绩评价、贴息奖补等政策，引导金融机构增加绿色资产配置、强化环境风险管理，有利于提升金融业支持绿色低碳发展的能力。执行“双碳”政策、实现“双碳”目标，不仅仅是企业的事，也涉及千家万户，只有每一个个人、每一个家庭都能自觉践行低碳节能的生活方式，才有可能真正实现“双碳”目标。因此，绿色金融激励约束机制应该覆盖企业，覆盖家庭和个人。在绿色金融激励政策的落地方案中，采用数字人民币作为计价和支付工具，可以起到事半功倍的作用。

三是成为促进绿色金融国际合作的工具。地球是人类的共同家园，各国是命运共同体。实现“双碳”的目标，是全球各国的共同责任。绿色金融需要国际合作，碳排放权及其他绿色金融产品的交易市场不仅是一个国家的，也必然是全球的。实现数字人民币的国际化，有利于配合中国的绿色金融产品融入国际市场。而且，中国是经济大国，中国承担的碳达峰、碳中和指标的分量和份额都比较大，在全球化的碳排放权等绿色金融产品市场中使用数字人民币作为计价工具和支付工具，有利于在数字经济时代促进全球货币金融体系的均衡和协调。数字人民币自身的技术架构能够达到跨境使用的基本要求。中国人民银行已经明确，将在充分尊重货币主权、依法合规的前提下探索数字人民币跨境支付试点，遵循无损、合规、互通原则与有关货币当局建立法定数字货币汇兑安排及监管合作机制。

数字人民币无论是在国内用于绿色金融产品市场、用于绿色金融激励政策执行，还是跨境使用，用作国际化的绿色金融产品交易的货币工具，都是新的机遇，都可能产生新的放射性的蓝海效应。有能力的互联网企业应该予以关注，从企业的实际出发，提前布局，配置必要的人力、技术、财务等资源，争取发展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