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宇宙：人类发展的尽头

一、你好，元宇宙

1992年，在美国作家尼尔·斯蒂芬森的科幻小说《雪崩》中，元宇宙的概念被正式提出。小说描绘了一个由数字虚拟构成的“元界”，元界与现实世界相平行，每一个现实世界的人都将在虚拟世界拥有一个平行身份。这一描述在小说出版时被贴上了“科幻”的标签，但是，令作者也感到愕然的是，从科幻到现实，也许不足三十年。2021年，元宇宙甚嚣尘上，热闹非凡。从扎克伯格高调宣布把公司名字由“Facebook”改为“Meta”，到“元宇宙”概念下资本市场收割的第一捆韭菜，再到学者把元宇宙带进大学研究的课堂。这也许就预示着，元宇宙似乎真的离我们不远了。那么，元宇宙究竟是什么呢？

元宇宙目前尚无一个权威定义，研究者从相异的角度为元宇宙赋予了不同的定义。大致来看，对元宇宙最通俗的理解，是通过AI、VR、数字孪生、区块链等在内的高科技手段，把物理世界镜像至由数字、互联网组成的虚拟世界。无论是个人的身份、感官、意识形态，还是社会体系、经济结构、政治组织，现实中的我们，将在虚拟世界中找到新的“我们”。这个融合的过程可称之为沉浸式体验，而变幻的最终的结果，就是元宇宙。因此，元宇宙的出现，模糊了主观和客观的界限，是对人类以往认知的完全颠覆。一个新的纪元，也许即将到来。

元宇宙的诞生绝非只是部分人的幻想，而是人类生产力水平发展到了一定的阶段，形成了技术供应与市场需求的双重驱动，并加以必要的政策支持，共同推动了元宇宙“元年”的到来。首先，在新科技革命的促进下，人类的计算能力得到了大幅度的提升，出现了大功率显卡、高频芯片、超级计算机等先进的运算控制系统，构成了元宇宙所必需的技术供应。其次，随着互联网服务和数字经济的推广，民众的生产生活对网络产生了日益严重的依赖，这就催生了大量的数据资源，为数字虚拟提供了必要场景。这种对网络的依赖以及大规模的数据集合，构成了元宇宙的市场需求。最后，不少国家政府也相继出台政策措施，为元宇宙的探索提供资金支持、宣传保障，并寻求对元宇宙的规范化治理，化解潜在的社会风险。可以说，元宇宙的出现，是在生产力水平得到大幅提升的背景下，人类一方面对现实世界产生的颠覆式创新，同时也是对未来世界进行的革命性探索。

二、人类只是一个大脑

盘古开天辟地，开启了世界的新纪元。那么，元宇宙的开启，将是什么状态呢？目前，不少人对这一尚且混沌的画面做了描绘，尽管这一描绘充满了抽象性，就如同今天的我们对古代的皇帝讲述着互联网技术，但是，仍然有一些生动的画面被逐渐地展示在世人面前。

首先，元宇宙的第一个阶段，是对现实世界的数字化表达。目前，能够体会到的是，我们生活在一个“代码”时代。每个人、每个地点、每一件事情，都将被代码化，形成一个又一个的数字节点，被共同被编织进无处不在的网络生态内。试想一下，我们的数字化生活场景：早晨8点钟，身份证号为123的你走出家门，来到坐标位于abc的办公室，打开了编号为678的电脑，进入IP地址为def的网络通道。在随后的两个小时内，你传输、访问、下载了N个数据资料，而墙上的监控探头，把现实的你生成数字代码，并拍下了你的实时体温、心跳频率、血压值等数据。随后，你的消费、乘车、回家的门禁，都将被生成数据记录。最终，这些数据被完整打包，发送给后台的数据中心，从而勾勒出你的数字节点，形成一天生活的网络生态。这种数字化的表达，是今天数字经济的直观反映，也是人类进入元宇宙的初始阶段。

其次，元宇宙的第二个阶段，是构建虚拟场景，创建虚拟角色。与初始阶段相比，这一阶段要对数字节点披上虚拟化的“外衣”，已逐步超脱了现实的物理世界。通过手动建模、逐帧调试、数字渲染等方式，构建出能够满足我们需求的3D或4D场景，包括想见到的人、想看的风景、想体验的活动；同时，作为终端的接收方，VR眼镜将进一步缩小化、便携化，甚至以新的形式对其所替代。在这一场景下，我们将与虚拟场景、虚拟角色相互共存，或者说，“虚拟”本身，已经成为我们生活的一部分。柳夜熙——一个从元宇宙走出来的虚拟偶像，也许能够为我们提供这一阶段的直观感受。作为元宇宙中的美妆博主，柳夜熙手中的美妆笔，美的并非我们的颜值，而是人世间的梦。在视频中，现实中的人，惊叹于柳夜熙的存在，而柳夜熙手中的那根化妆笔，则带领好奇的小男孩看到了一个从未见过的、只存在于想象中的世界。这就是元宇宙的世界——一个让你醒着做梦的世界。

最后，元宇宙发展的终极阶段，是改变现实世界的本质逻辑，重新构建一个新的宇宙法则。目前，无论是我们看的科幻电影，还是玩的虚拟手游，大致能够感受到元宇宙的基本轮廓。但是，这些场景只是在表现形式上与元宇宙相契合，其本质的存在与运行法则，还是以现实世界的逻辑为基础。而在元宇宙的终极阶段，我们想做的任何事情，都可自主的在虚拟世界进行构建。这就摆脱了现实中的单一世界逻辑，形成了去中心化、分布式存在的宇宙结构。在这一结构下的人类，没有了阶级、没有了国家、没有了社会，有的只是自己构建、自己想要、以“我”为中心的世界。人类在自己的虚拟世界里，可以规定秩序、创造体系、书写新的生存法则，所有我们能够感受到的世界，均是我们自身想看到的，或者希望看到的世界。这就是元宇宙的终极阶段——主宰我们自己的世界。屹立于自我世界为中心的元宇宙中，不由得发现，现实中的人类，只是一个大脑。

三、万物毁灭，宇宙之元

佛说：世界即是空，大千世界，芸芸众生；元宇宙则说：空间成宇、时间成宙，一切都将重新开始。元宇宙的最终形态，就是世间万物的毁灭，新一轮宇宙的诞生。

发展，是人类的固有规律，那么，人类发展的最终目标，是在追求什么呢？我们常说的生产力的进步、国力的强盛、生活的美满幸福，在这一最终目标面前仅仅是一个又一个的过程。人类的发展，最终目标是在追逐空间与时间的无限扩张。从原始社会下的部落领地，到封建社会下的城堡诸侯，再到今天科技大发展时代下人类对太空的探索，空间的扩张已突破了这个星球的限制；而从过去的徒步行走，到后来汽车、火车的普及，再到今天的网络传输，单位时间下的产出，正在呈几何速度增长。当人类完全突破时间和空间的禁锢之时，现实中的物质世界将难以满足人类的需求，今天的世间万物，都将被逐步摈弃在历史长河中的某个角落，任由毁灭。而元宇宙，在这一时刻就彻底到来了，在元宇宙状态下，时间和空间都不过是服务于人类大脑的虚拟世界而已。或者说，元宇宙的到来，将彻底把人类从赖以生存的世界，升华至更为梦幻的宇宙——这或许就是人类发展的尽头。

冷兵器下的战争图纸，早已不能描绘核时代的战争轮廓；而今天的人类思维，亦难以刻画未来元宇宙时代下的运行逻辑。如果有人还固守着今天世界的法则与规律，那么，《三体》中那些高维空间向低维空间降维打击的事情，在这一刻已经发生了。

（作者：黄郑亮，北京大学国际关系学院博士后。本文仅代表作者个人观点，与北京大学区域与国别研究院立场无关，文责自负。引用、转载请标明作者信息及文章出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