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嘉明：数字货币的演进和国际实践

中国在“十四五”期间还会有更大的突破和发展，很快进入到数字货币主导货币形态的拐点。

数字人民币概念自提出后热度不断，凭借着其天然具备的颠覆基因和广阔的应用场景，它必将在支付等诸多产业掀起新一轮革命浪潮。在全球央行热诚关注这一全新领域的大背景下，我国央行率先加速推进数字货币的试点，不禁让我们惊呼，数字货币真的来了。然而，理想和现实如何统一？数字货币有哪些国际实践可以借鉴？如何在中国为数字货币打造完整的生态系统？数字货币的驱动因素及发展机遇又是什么？在此背景下，京东数科研究院于2020年12月11日重磅推出公开大讲堂——“中国的数字货币走向哪里？”。

数字资产研究院（CIDA）学术与技术委员会主席朱嘉明出席并发表演讲。他详细讲解了数字货币的演进进程，朱教授指出，2008年至2015年期间，是处于私人或者非中心的数字货币的涌现阶段，之后依次历经了机构数字货币介入和发力阶段、稳定币全面崛起的阶段、央行法币数字货币进场阶段。中国在“十四五”期间还会有更大的突破和发展，很快进入到数字货币主导货币形态的拐点。

以下为发言全文（发言内容未经嘉宾审阅）：

我讲的第一个问题，数字货币的起源与发展。

数字货币从诞生到现在的时间是非常短暂的，严格地说，仅仅有11年11个月的时间，到明年的1月份，数字货币才满12年的历史。数字货币发源于比特币，2008年11月，比特币面世。比特币的出现主要有四个基本条件：第一，技术条件，如果没有互联网、没有ITC革命、没有区块链技术是不可能产生比特币的。所以，技术条件的成熟是比特币产生的第一个条件。第二，一些科学因素的影响，比如密码学的影响，一些数学工具和思想的介入。第三，新的观念影响。推动比特币发展的是历史上的密码朋克运动，这个运动有意识形态方面的主张，这个主张在2008年的历史条件下催生了比特币的诞生。当然，还有一个直接原因，是2008年的全球金融危机的推动作用。严格地说，在2008年比特币正式诞生之前，已经做了很多试验，比如，1997年产生过哈希现金，1996年有egd，电子黄金，1998年产生过B-money，2005年创造过BitGold。从上世纪末期随着互联网和早期数字经济的发展，催发和奠定了数字货币诞生的基础，到2008年比特币的诞生宣告了数字货币成为过去十年间或者十余年间人类经济史上或者人类金融史上最大的和最重要的事件。

2008年比特币诞生后，又诞生了数千种不同的加密数字货币，除了比特币之外，还有比特现金、以太坊发的以太币、莱特币、瑞波币等。因此，今天我们谈数字货币其实已经是蔚然成风，构成了今天现代金融世界的一个极为重要的组成部分。

比特币的诞生和其它数字货币的出现带来了三个很重要的团体或者社会圈子，币圈，矿圈和链圈。数字货币有价值，需要交易，因此围绕着数字货币就产生了成千上万的不同类型的所谓的数字货币交易所。数字货币的价格波动又带来了新的衍生产品，比如数字货币的期货产品。

数字货币诞生初的5年时间，它还是一个纯粹的民间性的、非机构参与的，未被政府纳入直接和严肃监管范围的一种民间金融行为。这是数个世纪以来基于技术创造的民间的货币，这样的货币被认为是去中心化的。它本身具备一定的价值基础，因此创造了一种新的财富形态。

而在过去的5年时间，数字货币又发生了根本性的演变，即稳定币的出现和诞生。所谓的稳定币，一般来说有三种形态，一种形态是基于某种法定货币作为基础的稳定币，第二种是以某种有价值的资产作为基础的数字货币，第三种是基于算法的数字货币。这三种稳定币最值得关注的是基于法币的稳定币，目前在世界上影响最大的基于法币的稳定币主要是基于美元的稳定币，代表的有USDT和USDC，目前来看，USDC是最有影响力的，USDC背后的发行机构叫CENTRE，它发行的USDC被认为直接受到政府监管且获得相当多主流金融机构认可的一种基于美元的稳定币。现在还有一种稳定币叫PAX，它具有更大的透明性，是完全纳入监管的，也是基于美元为基础的一种稳定数字货币。

目前，基于法币的主要是基于美元的非央行发行的稳定币成为目前在世界上非常有影响的一种新型数字货币，有别于我们前面说的比特币、以太币那样的非中心化的数字货币。除了这种以美元作为基础的稳定币之外，还有一些基于机构发行的稳定币，比如我们说花旗银行发行的Citicoin，像高盛发行的SETLCoin，还有JP摩根发的JPM Coin，最值得讨论和关注的是去年夏天脸书推出的稳定币，Libra，Libra将于明年1月推向市场，新名字叫Diem。我们看到了一个很明显的趋势是数字货币发展到第二阶段，分成了两个岔口，一个岔口是直接以美元作为基础发行的稳定币，还有一个是由一些机构发行的稳定币。更重要的一个趋势是由央行直接介入发行数字货币，这种数字货币是一种基于央行和国家信用的稳定币。我们认为稳定币成为了今天数字货币发展的第二个最重要的历史阶段。

稳定币的出现在很大程度上全面改变了金融生态，在稳定币的背后是大量的传统资本涌入数字货币领域，出现了传统资本和数字货币的结合，比如说我们刚才所讲的USDC，USDC的背后是一些非常强大的投行和数字货币的大公司，它包含着像高盛、IDG、中金、比特大陆，以他们的资本做支持的USDC是一种由传统资本和数字货币结合的一种新型模式，它的背后还有交易公司，这些交易公司在很大程度上影响着像USDC、USDT稳定币的价值。

到今天为止，数字货币已经开始改变了传统的金融生态和金融运行模式，比如我们现在要评估一个问题，Libra的Diem宣称明年1月推向市场，首先在瑞士申请牌照，如果脸书的Diem上市的话，理论上是对全球金融市场基于它的用户都有极大的穿透性，我们是不能够低估的，它的用户除了分布在发达国家，还分布在世界上相当多的新兴市场国家。还有，具有3亿用户的PayPal已经提供加密数字货币的买卖和支付服务，它也同意把PAX作为合作伙伴，像PayPal这样影响巨大的支付体系、支付机构和一种稳定币的机构直接实现了联合，这是前所未有的动态。此外，有六千万个用户VISA决定发行和使用基于USDC的信用卡。我罗列这些是想说明什么呢？想说明今天传统金融、传统资本已经和数字货币技术、数字货币机构、数字货币带头企业、数字货币交易体系正在走向全方位的融合。于是，我们看到各国政府的政策也发生很大的变化，美国银行业的货币监督署已经明确联邦银行可以向数字稳定币发行方提供储备和托管服务，这是很大的事情。

我们看到什么样的趋势呢？我们看到世界上存在着三种明显的趋势，一个是美国代表的一种方向，以美元为基础的稳定币的大量产生意味着美元改变了它的存在形态，美元将通过与区块链的结合、数字化的进程，通过稳定币的方式，形成一个新型的美元形态。我们也同时看到另外一些国家包括欧盟、中国则是由央行直接推出央行数字货币，除了这两种模式，我们也看到了瑞典、新加坡的模式，新加坡更大程度上通过交易市场推动多种数字货币在本国发挥作用，并且卷入到越来越多的不同的传统金融服务领域。总而言之，第一，加密数字货币正在走向多元化。第二，加密数字货币正在以稳定币作为它的基本特征。第三，加密数字货币背后是传统资本大量的涌入，另外一点，加密数字货币正在和国家的金融体系、金融战略紧密的结合在一起。

可以这样说，在2008年至2015年期间，还属于私人或者非中心的数字货币的涌现阶段，然后进入到机构数字货币介入和发力阶段，之后进入到稳定币全面崛起的阶段，再进入到央行法币数字货币进场阶段，这样加速了全世界货币体系的根本性改变，我相信这个过程在未来的2年到3年间最迟5年间，即中国第十四个五年计划期间会有更大的突破和发展，很快进入到数字货币主导货币形态的拐点。

最后我想谈一点，数字货币的产生、演变与发展对于数字经济的影响是剧烈的，没有数字货币介入和影响的数字经济不是一个完整的、成熟的、发达的数字经济。反之，没有数字经济作为一个大的应用场景，数字货币也难以在中国发展。而我们此时此刻正在进入到数字货币和数字经济相互影响、相得益彰的历史时期，不仅发达国家，甚至在很多新兴市场国家也是这样。比如，墨西哥有1.3亿人的市场，绝大多数还用现金，他们很可能跳跃过银行账户传统银行阶段直接进入到数字货币时期，这个可能性非常大。比如，Diem很可能很快能够占领墨西哥的市场。当然，这样的情况对所有的央行都会形成挑战，对所有央行货币政策都会带来影响，所谓的过去央行货币政策的独立性，货币政策会因为数字货币对国与国的渗透性受到相当大的冲击，也会对货币的供给量产生影响，需要用新的理论和计算方法来估算供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