疫情是国家综合实力的一次大考

疫情目前还在全球蔓延肆虐，但相信大家已经感觉到它巨大的破坏力。联合国形容这次冠状病毒疾病大流行是自第二次世界大战以来最严重的全球危机，並担忧可能在全球各地引发冲突。世界银行形容这次疫情为重大全球不景气 (global major recession)。国际货币基金组织认为这次疫情导致经济衰退会比2008年的全球金融危机来得更严重。

联合国秘书长古特瑞斯说，这场危机之所以那么严重，是因为 “ 疫情威胁到全球每一个人， 而且疫情造成的经济冲击将导致衰退，影响所及可能是近代史上无可比拟的 ”；世界顶级学术刊物近日连续发文表态：“病毒不会歧视，我们所有人都有风险”。如果把这次疫情看成是一次战争，那是一场冠状病毒与人类对抗的战争；如果把这次疫情看成是一次危机，那它主要体现为自然灾难直接造成全球性的经济社会层面上的灾难。 所以，这次疫情何尝不是终极全面压力场景，正在考验各个国家的国家综合实力，同时提供了我们很多宝贵的教训与思考检讨空间。作者在以下几方面有一些想法和意见。

医疗系统

在这场人类与病毒战役当中，各国医疗系统就充当战役战地系统角色。与平时个性化医疗疾病方案不同，冠状病毒对于人类是一个新对手，在人类没有疫苗、特效药之前意味着没有相应的治疗方案，即便是地球上拥有最先进的医疗系统的国家，面临突如其来的疫情，理性的应对策略且最可能获得效果的是疫情防控和医疗支持保护等综合手段。

一个高效优质的医疗系统必须具备以下两个特征:一是专业分工，包括家庭医生团队的社区首诊与健康管理，公共卫生，防疫与控制，灾难医疗，急诊急救，门诊住院，康复与护理，临终医院等公共医疗基础设施；二是能够快速整合，做到以人为本，点、线、面布局合理，体系健全，运行有效的国家医疗保障体系。一旦疫情爆发，它会各司其职，並连接无缝井然有序的方式布局全国就位备战。 这次抗击疫情过程当中，有一些国家暴露出医疗服务供给不足、或应急处置正遭遇医疗系统过负、医用储备不足等现象，除了一方面体现为公共卫生医疗体系及其医疗产业链等有短板表面问题以外，另一方面更能体现的是一国疫情防控的综合实力，包括全国医疗物资的合理快速分配调动，疫情信息的收集、处理与分享，还有国家应急治理体系能力等的多重考验。

金融稳定

自从2008年全球金融危机以来，除了传统职能 - 维持 “ 物价稳定 ” 之外, 各国央行也开始正视並更关注 “ 金融稳定 ” 这个课题, 即在任何情况下尤其是非常时期如何维持整个金融体系的安全与运作, 以确保实体经济得到持续性和有效率的金融服务。

但，正如2008年的全球金融危机是由美国房地产行业管理不当触发的，这次金融市场震荡是由冠状病毒疾病大流行引发的，起因都不是源自金融部门。疫情本质上是自然灾难造成实体经济的休克。很少人会意料到疫情大规模蔓延的严重后果导致有关当局封城锁囯，造成企业停工、运营严重受损、资金枯竭，企业流动性与信贷问题最终引发金融市场震荡。

这意味着要维持好 “金融稳定“ , 央行的挑战越来越大、越复杂。由于系统性风险源头众多，涉及各个领域如金融、经济、政府财政、商品能源价格、房地产价格、现在甚至公共卫生；再来，源头也可能是国内或国外的因素。所以央行需用多个视角来监视, 评估与分析各种可能发生系统性风险的源头与金融部门的相关性与连接性，並预测带来金融市场震荡的可能性和严重性，提出及时的解决方法。而解决方法和工具也应视情况而灵活处理，也可能涉及不同政府部门与机构等采取多管齐下的措施，这显然与央行主导，掌握货币政策调整货币供应量和利率来应付通货膨胀以维持 “ 物价稳定 ” 的做法很不一样。 总之，维持 “ 金融稳定 ” 将是各国央行未来面对越来越重要，也很可能是越来越棘手的课题，但它肯定将是未来危机考验一国的金融实力重要的一环。

产业价值链和供应链

冠状病毒疫情已导致制造业活动的放缓，主要体现在零部件短缺、劳动力中断、交通中断、无法交付给客户、以及因为以上所有因素而导致总产能未被充分利用。这很可能导致全球供应链的重组。

联合国贸易和发展组织今年三月初发布题为《2019冠状病毒疫情对全球贸易的影响》的报告书表示，在过去二十年中，中国已成为世界上最大的出口国和全球生产网络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中国已经成为汽车、手机、精密仪器、通信设备、医疗设备等许多产品的原料和零部件的主要供应国，其在全球经济中的重要性在不断上升。截至目前，全球制造业中间产品贸易中约有20% 来自中国。中国出现的任何生产中断将影响到欧洲、美国和东亚的区域价值链。

未来，一国的企业策略需要考虑是否有没有理由将供应链大规模撤离中国，考虑因素将涉及是否容易转移知识与资本, 新替代供应商所在地的基础设施、原材料、劳动力、物流和运输线等的可靠性, 以及当地法规的亲商程度与可预测性。甚至，由于当下疫情的教训，是否也应该考虑如果疫情在当地暴发，它们的医疗系统是否有足够资源来应付等非常课题？或者考虑依赖在多个国家或地区运营的许多次级供应商？

总之，重新考虑在全球或区域如何布局新产业价值链和供应链，增加其可代替性与多元化，以强化企业运营的韧性，几乎已成定局 。

国家战略物资储备

战略物资储备是国家为保障非常时期物资供应的一种重要方式，其目的是为了应付战争和其他意外情况，保障国民经济正常运行和国防需求。两次世界大战进一步证明了战略物资储备的重要性。不同于一般的物资储备，战略物资储备主要着眼于事关国家安全的突发事件，例如战争、自然灾害、流行疾病、恐怖袭击，发挥 “蓄水池” 功能。鉴于战略物资在国民经济实力增长和现代国防建设中的作用日益重要，世界各国对战略物资储备大都非常重视。 IMF总裁格奥尔基耶娃近日在世界卫生组织（WHO）新闻发布会将这场危机称为她一生中见过的“人类的至暗时刻”和“自IMF成立以来从未见过世界经济陷入停滞”，究竟这次疫情对世界经济影响多大？时间周期多长？因疫情在世界各国继续蔓延而目前还没法准确估算，但可以肯定的是，一个国家战略物资储备在这次疫情导致几乎全球封城锁囯的情况下，更显得至关重要，除了影响这次抗击疫情过程成效以外，它还成为一个国家经济社会稳定的“压舱石”。

政府与人民的互信

这次疫情是一个自然灾害，而疫情防控是涉及方方面面的系统工程；这次疫情是一场人类与病毒战役，要打赢这场特殊的战“疫”，正如中国习近平主席所说的：“打赢疫情防控这场人民战争，必须紧紧依靠人民群众”，而一国政府作为战役领导者和管理者、人民作为参与者和”先锋战士“，互信是决定两者合作合力之基础。

政府和人民之间的信任关系是社会信任关系的核心, 政府公信力的强弱关系到一个国家的经济发展, 直接影响到一个国家面对突发事件所表现出的凝聚力, 是一个政府社会合法性的基石。在这次人类抗击疫情战役过程中，中国之所以能够取得阶段性的胜利，是因为中国政府一开始就把此次疫情防控定义为一场人民战争，在防控工作中充分彰显了把人民群众的生命安全和身体健康至上的价值追求、植根人民的路径选择和依靠人民的深厚动力，政府凭着真心，从患者收治、物资供应、复工复产、日常生活保障等群众最关心的现实问题入手，从而能够最大范围地凝聚共识、汇聚民心、集结民智，形成源源不断的政府与人民合力。

人民社会责任感与凝聚力

人民社会责任感体现的是，社会个体在一个特定的社会里应该对国家和社会所履行或承担的责任与义务，或者表现为每个人对其他人的伦理关怀和义务；它从逻辑上讲既要求利己，又要利他人、利社会，利国家，而当自己的利益同国家、社会和他人的利益相矛盾时，要以国家、社会和他人的利益为重。在冠状病毒威胁下，每个人都可能身处于危险中，对于一个国家而言，这次疫情防控工作，也体现为对一国人民的凝聚力和向心力以及公民文明道德素养和社会责任感而进行的一场检验。

在疫情面前世界各国都有一个个 “转身逆行” 的背影，特别是身处抗击疫情一线的医护人员，以强烈的道德感和责任心，付出了常人难以企及的辛劳与牺牲，有的甚至献出了宝贵的生命，他们为了他人的健康而放弃了利己所体现出来的社会责任感得到人们的尊重和钦佩。

当人们认识到冠状病毒存在 “无症状患者也能够人传人” 特点之后，一个小小的口罩则体现为在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病毒传染体的情况，佩戴它是一种对他人负责任的行为，虽然它会给自己行动带来一些不方便；另外，各国政府疫情防控措施肯定会给人民的工作和日常生活带来诸多不便，但它最终体现的是 “善待自己的同时善待他人” 之互相照顾关怀举措。

人与人、群体与群体以及人社会之间并不是无数个独立个体的集合，而是一个相辅相成不可分割的整体；在冠状病毒威胁下，每个人都可能身处于危险中，任何人都可能成为下一个受害者，人民必须最大限度成为共同体并携手直面发起反击，人民凝聚力则是反击病毒的强有力“武器”。

作者：

白士泮博士是新加坡国立大学客座教授、李白金融学院院长、原新加坡金融管理局学院院长

陈经伟博士是中国社会科学院投融资研究中心副主任、中国社会科学院金融研究所副研究员